紅色故事：建國前劉少奇秘密訪蘇二

與斯大林的首次特殊會談

劉少奇一到莫斯科，斯大林立即安排與劉少奇的會見。劉少奇到達的第二天，即27日夜間，按照蘇聯方面的安排，劉少奇一行乘車前往孔策沃斯大林的別墅去見斯大林。斯大林親自迎接劉少奇一行，并特意安排了宴會，一方面是為了給劉少奇一行接風，表示對中國革命勝利者的尊重和歡迎。另一方面，表明這是非正式會談，使談話在十分輕松愉快的氣氛中進行，大家該說的話都能在這種場合充分講出來，交談也較為隨便。劉少奇客隨主便，很隨便地坐在宴席前，顯得很輕松。劉少奇和斯大林邊吃邊談，無拘無束。雖然是輕松、隨便的談話，但談的都是重大問題。

在輕松的氛圍中，劉少奇向斯大林提出了貸款問題。斯大林十分痛快地答應說：蘇共中央已經決定，向即將建立的新中國提供3億美元的貸款，現在是在兩黨之間達成協議。這3億美元貸款按照1%的年利率，以設備、機器和各種類型的材料、商品的形式向中國提供，平均每年6千萬美元，為期5年。中國可以在貸款完全生效后的10年之內清償貸款。

宴會最后階段，劉少奇向斯大林提出，可否找個時間，讓中國共產黨代表團能夠向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報告中國政治軍事和經濟形勢，并就一系列重要問題交換意見。如果能夠安排，希望在三四天后進行，以便中共代表團有所準備。對此，斯大林也同意了。在這次輕松的會談中，雙方把該講的都講出來了。斯大林和劉少奇都十分滿意。

首次會談的場合，不便記錄，中共代表團事先沒有安排人記錄。細心的劉少奇一回到住處，就召集代表團成員，請大家根據記憶，把這次談話的內容追記下來。這對于代表團今后在莫斯科活動和向中共中央匯報，是十分重要的。劉少奇還考慮到，今后與蘇聯方面會談，要預先擬出一個會談提綱，以便在會談中有所依循，不漏掉重要問題。

劉少奇還和王稼祥一起商量，現在就擬出一個書面報告，送斯大林，將中國共產黨需要向蘇聯方面介紹的情況、代表團需要向蘇聯方面提出的問題，都用文字表達出來。這有兩個好處，一是使下一步的會談能夠有所依循，會談更有條理，更加系統，二是斯大林會直接看到這個材料，對中國共產黨的方針政策有更透徹的了解，對中共代表團提出的問題有明確的答復。

劉少奇考慮，這樣做，需要請示中共中央。他于7月2日致電中共中央，請示可否以書面報告的方式向斯大林及蘇共中央通報中國情況、提出問題和征求意見。第二天，毛澤東復電同意。劉少奇立即動手寫這個報告?？紤]到這是兩黨兩國之間的關系，細心的劉少奇把這個報告寫成致斯大林信的形式。

寫這封信，劉少奇十分用心。他一連十幾個小時不休息，連續伏案工作，起草信件。寫好后，又與代表團其他成員共同商議，作了修改補充，于4日抄清并譯成俄文，以中共中央代表團的名義，送蘇共中央、斯大林。

劉少奇在信中首先提出了中國共產黨建立新中國的整體方略、時間、步驟。提出，中國革命基本取得勝利，我們就要建立新中國，開始恢復和建設。

劉少奇在信中說，新中國的新民主主義國家性質是以無產階級為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政權的形式相近于蘇維埃制，是人民代表會議制，不是資產階級式的議會制。中國人民民主專政，有它的外部矛盾與內部矛盾，有它的外部斗爭與內部斗爭。所謂外部矛盾與外部斗爭，就是它與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及與國民黨殘余勢力的矛盾和斗爭，這在推翻國民黨政權后的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仍然是存在的，并且仍然是主要的矛盾和斗爭……內部矛盾和內部斗爭，就是人民民主專政內部各階級間、各黨派間的矛盾與斗爭，這在今后將會逐漸加強，但與外部矛盾比較，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將仍然處于次要的和服從的地位。

劉少奇在信中提出，在中國，從現在起到實行民族資本完全國有化，還需要經過許多步驟，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這一段時間到底需要多久，要看國際和國內的各種條件來決定，我們估計可能需要10年到15年。

劉少奇在信中闡明新中國的外交政策原則是：和各帝國主義國家進行斗爭，以便實現中國民族的完全獨立；在國際事務中和蘇聯及各人民民主國家站在一道，反對新的戰爭危險，保衛世界和平與民主；利用各資本主義國家之間和這些國家內部的矛盾；在平等互惠的條件下發展中國與外國的通商貿易，特別是發展與蘇聯及其他人民民主國家的貿易。

劉少奇在信中還提出一些問題，希望蘇聯方面給予解答和幫助。他提出，在新的中央政府成立以后，就會發生與各國建立正式外交關系的問題，參加聯合國及其他國際組織和國際會議的問題。各帝國主義國家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承認我們。他在信中明確提出，希望新中國成立時，蘇聯能夠率先承認中國。

劉少奇的信中提出了新中國建立后的中蘇關系問題，主要是如何處理蘇聯與國民黨政府所訂條約的問題。中蘇條約問題事關中國主權，劉少奇不能不提出。他還設想了三種解決方式，并以請教的口氣說：“在這三種方式中，應該采取哪一種方式為好？”

劉少奇的信譯成俄文后，很快就到了斯大林的手上，斯大林讀后，對這封長信評價很高。他邊看邊在信上批示，批了十多個“對”和“好”字。斯大林的批示對中共中央代表團所提出的重大問題都作了明確答復，確定了新中國一成立，蘇聯即承認并與之建立外交關系、請毛澤東訪問蘇聯的時間等重要問題。斯大林的這些批示，已經把中國共產黨建國前后所要解決的許多重大事項全部用文字形式確定下來了。這樣，劉少奇率中共中央代表團秘密訪蘇的許多重要使命，實際上已經基本完成了。

但斯大林在批示中，對于劉少奇所提出的中蘇條約問題沒有正面答復，而是批示道：“等毛澤東到莫斯科后再決定這個問題?！?/span>

劉少奇在送出致斯大林信后不久的7月6日，再次致信斯大林，提出了中共中央代表團準備在莫斯科學習蘇聯方面的問題，包括：學習蘇聯的國家機構方式、學習蘇聯的經濟計劃與管理經驗、學習蘇聯如何開展文化教育、學習蘇共與蘇聯群眾團體的組織形式和活動方式等。劉少奇在信的最后提出，我們學習蘇聯的方式，最好是請蘇聯各方面負責人談話，向中國方面介紹經驗。劉少奇還提出，希望能夠參觀一些工廠、農莊和學校。劉少奇提出，希望蘇聯辦一所培養干部的學校。他還提出，希望中共中央代表團能夠列席一次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由代表團向蘇共中央政治局介紹中國共產黨建國及建國后的政策。劉少奇寫這封信，是想通過這封信，把許多重大問題進一步落實下來。

斯大林閱讀這封信，批示同意，并作了安排，表現出他對中國人民的偉大友誼。只是，劉少奇提出在蘇聯辦培養中國干部的學校之事，后來劉少奇和王稼祥考慮，還是在中國辦為好，再次與蘇聯方面溝通后，斯大林決定，由蘇聯方面派出教員，在中國辦。這就是新中國成立不久辦的中國人民大學。

斯大林讀了劉少奇的第二封信后，決定再以宴會方式請劉少奇來談一次。7月10日，劉少奇應邀到斯大林的孔策沃別墅參加宴會。斯大林一見面就夸獎劉少奇的信寫得好，馬列水平高，并且再次對他此前所答應的問題作了重復表示。劉少奇和代表團的同志都非常高興。斯大林在這次宴會上直接告訴劉少奇，他已經安排了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請劉少奇等列席，會議將聽劉少奇的介紹。

11日晚，劉少奇率中共代表團列席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這次會議由斯大林主持。內容主要是對中共中央代表團所提出的問題作進一步磋商。蘇共中央出席會議的有斯大林、莫洛托夫、馬林科夫、貝利亞、米高揚、卡岡諾維奇、布爾加寧、什維爾尼克，以及索科洛夫斯基及參謀總長、海軍元帥、柯瓦廖夫等。

會上，主要是斯大林發言。他直爽地說：這次會議是按照中共代表團的愿望召集的，因為中共代表團的報告中涉及戰爭和軍事問題的部分較多，所以邀請元帥們列席。斯大林在會上再次夸獎說，劉少奇同志的報告寫得十分清楚、明確，蘇共方面的人都看了，很好。斯大林對劉少奇兩封信中提出的問題再次明確表態同意，其他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都同意斯大林的意見。這樣，新中國建立后兩黨兩國關系的許多重大問題就在這次會議上定下來了。在這次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還決定組織一個借款條約共同起草委員會，蘇共方面由米高揚、柯瓦廖夫參加，中共方面由劉少奇、高崗、王稼祥參加。并由高崗代表中國東北政府簽字。

列席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后，劉少奇和代表團的同志都非常高興。他們秘密訪問蘇聯需要解決的許多重要問題基本解決了，剩下的重要問題，只有中蘇條約問題。但斯大林對此也有明顯的讓步。他說：1945年簽訂的中蘇條約是不平等的，因為當時是與國民黨打交道，不能不如此?！叭绻泄舱J為要蘇聯從旅順立即撤兵”，“蘇聯軍隊現在就可以從旅大撤退?！钡麑⑸倨嫠岢龅慕鉀Q中蘇條約的三個方案沒有明確答復，他表示：等毛澤東來莫斯科時解決這個問題。后來，這個問題在毛澤東訪問蘇聯時得到解決了。

這次會后，斯大林熱情邀請劉少奇等看電影。斯大林親自為中共中央代表團選了四部電影片請中國同志看，包括蘇聯試驗原子彈的紀錄片。據說，蘇聯這是第一次給外國人放映這部紀錄片。斯大林陪同中國同志看電影時，一邊看，一邊向劉少奇作解釋。這對斯大林來說，是少有的舉動。這表現出了他對中國同志的尊敬。

這次列席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后，劉少奇即按照蘇聯方面的安排，與蘇聯一些領導人進行了會談，解決了許多具體問題。比如，中國向蘇聯購買高射炮這樣的具體問題，也由劉少奇在蘇聯與有關方面負責人商談并確定下來。劉少奇還與蘇聯外交部門負責人會談，聽他們介紹外交方面的機構組織和工作原則。特別需要提到的是，7月30日，劉少奇與馬林科夫在克里姆林宮簽訂了蘇聯給新中國貸款的協議。

斯大林也清楚兩黨之間基本問題全部解決了，他決定再次宴請中國同志，還提出，也邀請在莫斯科養病的毛澤東夫人江青及王稼祥的夫人朱仲麗參加他們的宴會。

7月27日，劉少奇等應邀到斯大林的孔策沃別墅出席斯大林舉行的宴請。這次宴會氣氛非常友好、熱烈、融洽，雙方愉快地交談，互相舉杯祝賀劉少奇訪問蘇聯成功。

宴會中，斯大林說，“中國共產黨已度過了它的幼年與青年時期，現在已經是政治上成熟的黨、成年的黨了。它在斗爭中成長起來、成熟起來了！看來，中國黨主要的成就是有了在實際斗爭鍛煉中培養出來的干部，他們經過了實踐考驗，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中國黨是一個在烈火中鍛煉成熟的黨！”斯大林說這個話，是發自內心的。

過去，斯大林對中國共產黨有一些偏見。在對待中國共產黨上也有些錯誤。但他畢竟是一個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當他看到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實踐中發展起來并且取得成功后，意識到自己過去在某些方面是做錯了。他借這次宴會的機會，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向以劉少奇為團長的中共中央代表團承認自己的錯誤。

在宴會中，斯大林說了這樣的話：我說的中國馬克思主義者成熟了，蘇聯人及歐洲人要向你們學習的話，并不是奉承你們，不是客氣話……關于馬克思主義，在一般理論方面，也許我們蘇聯人比你們知道的多一些。但是，把馬克思主義的一般原則應用于實際中去，你們有許多經驗值得我們學習。在過去，我們已經向你們學習了很多。

在劉少奇談到兩次國共合作的經驗教訓時，斯大林認真地聽著，不斷表示贊同。在此過程中，他問劉少奇：“在你們的斗爭中，我們是否擾亂或者妨害了你們呢？”斯大林實際上是以這種方式承認自己的錯誤。對此，劉少奇也明白。但為了維護斯大林的尊嚴，劉少奇巧妙地回答說：“沒有。重慶談判時，毛澤東同志完全可以不去，有周恩來同志去就可以了。但毛澤東同志去后影響很大，結果很好，我們立即就取得了政治上的主動權?！彼勾罅置鞔_表示對自己過去要求毛澤東去重慶與蔣介石談判的后悔，他說：“毛澤東同志去重慶是有危險的，CC特務有謀害毛澤東同志的可能?！彼勾罅纸又鴨枺骸澳銈兪欠裨谟忻绹藚⒓拥暮推秸{停中受到了損失？我們是否妨害了你們？”對此，為了維護斯大林的威信，劉少奇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在和平運動中，我們的頭腦是清醒的，只受了若干不大的損失。但那次和平運動很有必要，通過和平調停，讓全國人民和進步力量認清了美國、國民黨、蔣介石的真實面目，孤立了他們，使我們后來能夠推翻國民黨，打倒蔣介石。沒有一個人說我們這樣做得不對。”

劉少奇的巧妙回答，既給了斯大林面子，也闡述了中國共產黨的意見，表現出了他高超的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對此，斯大林也十分高興。他最后說了這樣一句著名的話：“勝利者是不受審判的，凡屬勝利了的都是正確的。中國同志總是客氣的，講禮貌的。我們覺得我們是妨礙過你們的。你們也有意見，不過不肯說出來就是了。你們當然應該注意我們講的話是否正確，我們常常不夠了解你們的實際情況，可能講錯話。如果我們講錯了，你們還是說出來好，我們會注意到的。”

斯大林如此寬廣的胸懷和自我批評精神，使劉少奇十分感動。在這次宴會上，斯大林說了這樣意味深長的話：“我們兩兄弟之間的友好團結是最重要的，對世界革命是具有重大意義的，斯大林在世，我們兩國人民應該是團結的，斯大林不在世了，仍然應該是團結的。團結就是力量！我們之間的團結，是與世界革命和人類命運息息相關的，是具有重大意義的?！甭犓勾罅终f了這樣的話，大家紛紛起立，祝斯大林同志身體健康！

7月31日，毛澤東致電劉少奇，請劉少奇先行回國參加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的籌備工作。王稼祥在莫斯科繼續商談未盡事宜。8月2日，劉少奇致信斯大林，把毛澤東電報的意思告訴了斯大林，并希望柯瓦廖夫和一些蘇聯專家能和他一起回中國。斯大林很爽快地同意了，并指示有關部門挑選了220名優秀的各方面專家去中國。此后，劉少奇在蘇聯又處理了許多有關兩黨兩國關系的實質性問題后，即準備啟程回國。8月14日，劉少奇在臨行前給斯大林寫了一封致謝信，表示了中國共產黨人對斯大林及蘇共中央的由衷感謝的心情。8月25日，劉少奇率代表團同蘇聯專家們一起回到中國沈陽。至此，劉少奇圓滿結束了對莫斯科的秘密訪問。

少奇同志自始至終以充沛的精力、振奮的精神，帶領代表團的同志進行了多方面的工作，成功地完成了黨中央賦予的重大使命，為我國革命事業的發展，為我國建國初期經濟建設的發展，作出了杰出的貢獻。